晚安吻
01
龚俊和张哲瀚在晚饭后大吵了一架。
最近有个挺好的本子递到龚俊跟前。军旅戏，男二号，搭的是圈里出了名德艺双馨的老戏骨。
但是不得不提，戏里都是些交火的大场面，危险系数比他拍过的任何一部戏都高出太多。而且进组时间也很赶，相当于前脚手头这部拍完，后脚就得去战壕里摸爬滚打。
问题就出在龚俊现在正在拍的这部戏，还是古装武侠，还是白衣飘飘。偏偏龚俊戏里的人设武功高强，十场打戏有他八场，每天吊着威亚飞来飞去，本来就肢体没多协调，又刀光剑影磕磕碰碰的，不知道受了多少伤。
所以张哲瀚不想让龚俊接军旅那个本子。他拍过类似的，风里来火里去，一场戏下来人像是从煤堆里爬出来，那时候他就连十个指头上都全是小伤口。
他觉得自己能受这个罪，但是龚俊不行。龚俊就应该干干净净的，往那儿一站白衣黑裤男大学生。
他舍不得龚俊吃苦。就算走得慢一点也好，至少要平安一点，轻松一点。
但是这个戏，龚俊想接。他在演艺圈时间不算短了，每一部戏都抱着点儿突破自己的心思。
龚俊总是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应该爬得更高一点，然后护着张哲瀚。当然他也有不得不提的私心，他永远想把张哲瀚吃过的苦都吃一遍，好像就更有资格再爱对方一点。
看啊，我和你走过一样的路，我们天底下最般配。
02
吃晚饭的时候，龚俊又忍不住还是提了这个事。
“张老师，我想接这部戏。”
张哲瀚正在把米饭往嘴里扒，闻言头都不抬，“不行。”
龚俊也憋了好几天，语气变得没多好，“为什么不行？我说我想接。”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哪有为什么。”张哲瀚的火被拱起来，停了吃饭的动作，筷子拍在桌上。
龚俊就不说话。
张哲瀚叫他，“龚俊，你是不是不想听我的话？”
龚俊回答还是硬邦邦的，“可是我想接。”
之后就闭了嘴，任凭张哲瀚气急败坏口不择言骂他没有享福的命也再没往出多蹦一个字。
饭桌上气氛凝重，张哲瀚没了胃口，草草夹了几筷子菜囫囵咽了就扔下筷子回了房间。合门的动作带了火气，龚俊习惯性要去端张哲瀚的碗打扫剩饭的动作不由顿一顿。
又转念一想，气也不顺。头一次没把张哲瀚碗里的剩饭一并吃掉，只闷头吃自己的。
龚俊沉默着吃晚饭，收拾桌子，又按顺序把脏了的锅碗瓢盆摆进洗碗机，擦擦洗洗厨房做过饭的一片狼藉。刚才做饭的时候两个人还打打闹闹，张哲瀚艺高人胆大（人菜瘾还大）捣乱了整个过程，锅台上溅了不少油没来得及擦。
想不通，龚俊也不知道自己叹了几次气。
03
其实两个人都没什么和对方真正吵架的经验，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好。
龚俊切了水果，端着盘子敲了卧室门。
“有事？”张哲瀚仰躺着玩手机，没好气问。
龚俊嗓子紧了紧，“吃不吃水果…”
房门开了，张哲瀚还是没个好脸色，接过来水果盘往沙发走，龚俊就亦步亦趋跟上去。
两个人轮着一口一口安静吃水果。只是跟往常不大一样，今天都端端正正坐着，中间还隔出来半个人的距离。
张哲瀚先开了口，“龚俊，你不能接这个戏，太辛苦了。”
“我不觉得辛苦，我喜欢这个本子。”
“可是好本子有很多，并不是错过这个就没有了。你拍完这部武侠应该休息，这次进组之前也只有一周不到的假期。”
“我身体没问题，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龚俊咬死不松口，他很少这样在两个人的相处中不让步。张哲瀚不由抬高了声音，“半个月以前胳膊上划破那么长个口子，上周小腿上被人一棍子敲出来的淤青现在还没散，重感冒了好几天昨天才将将好一点，你告诉我你身体没问题？龚俊你不要以为你健健身就真的金刚不坏了！”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有数，你没拍过这种戏吗？你能吃的苦我不能吗？”
张哲瀚被气笑了，“合着我不该管你是吧？这苦我说你不能吃你就是不能吃。”
他没忍住推了龚俊一把，迈过龚俊的腿又一次走回卧室摔上了门。
龚俊没反应过来被推倒在沙发背上，恰巧张哲瀚玩游戏的iPad没收好正立在他后面，今天刚拍了打戏在地上挫了一长段距离的后背撞上去，忍不住嘶一声。疼，也委屈。
龚俊难以忍受似的往前伏了伏身，丧气地把头埋进手里，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却又不想退一步。只能叹一口长气，用手搓一搓脸，再次陷进沉默里。
04
很快到了该睡觉的时间，龚俊在外面的卫生间洗漱好，还是去敲了卧室门。
客房太久没人来住，没有备着干净的被褥，龚俊是这么想的。
他发誓绝对不是因为不想和张哲瀚分床睡。
张哲瀚还是气鼓鼓躺在床上。他刷牙的时候对着镜子才觉得不适应，以往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一定是一块儿站在镜子前面，甜甜蜜蜜地用情侣牙刷情侣牙杯，刷完牙还要得得瑟瑟给对方哈气。
听到敲门声，张哲瀚暗暗松了一口气，拖长声音喊：“门没锁，你自己进。”
龚俊打开门，坦然自若地往自己睡觉一边走。
其实张哲瀚余光一直盯着，发现他又有点儿同手同脚，差点儿笑出声，又想起来还在吵架，生生憋回去。
两个人各自躺好关了灯，气氛还是僵持着。
没有晚安吻。
05
张哲瀚翻了好几次身，不知道是因为少了晚安吻不习惯，还是因为龚俊会呼吸，竖起耳朵就能听到他规律的吸气呼气。
其实另一边的龚俊也没睡着，听着张哲瀚来回辗转，觉得难以言明的烦躁。
张哲瀚先沉不住气，他把手一点一点往龚俊那边探，在碰到龚俊小指的时候又忽然缩回去，想装成翻身不小心越了界。
龚俊没让他得逞，张哲瀚怀疑龚俊私底下做了什么反应力训练，自己整只手被他一把抓过去，紧紧贴住龚俊胸口。
好像能感受到龚俊跳动的心脏。
张哲瀚软了嗓子，带着点儿不情不愿，“你干嘛？”
龚俊没回答，又用了力气把张哲瀚往自己这边拽，强硬搂张哲瀚进怀里。
他胳膊箍得很紧，张哲瀚甚至有点儿喘不上气。但张哲瀚没挣扎，甚至更往里面钻了钻，两个人贴的很近很近。
张哲瀚感觉自己眼睛有点儿酸，后知后觉委屈起来，他埋在龚俊怀里，声音闷闷的，“俊俊，我们不吵架了。”
“嗯。”龚俊也在黑暗里使劲闭了闭眼，又低下头，在张哲瀚刚洗过蓬松柔软的头顶落了轻轻一个吻。
06
第二天是久违的休息日。
龚俊和张哲瀚一起赖床到快中午才起。
这次是站在镜子前一起刷牙。
刷过牙龚俊去做午饭，张哲瀚也少见地没捣乱，反而坐在客厅的空地上拆堆了一段时间的快递，又分门别类收纳归类好。
事情还没彻底解决，午饭时候龚俊旧事重提。
“老婆，我真的想接这个戏，我很喜欢这个角色。”
张哲瀚也心平气和起来。
“可是太累了，”他习惯性的咬了下嘴唇还是说了下半句，“我会心疼你。”
龚俊直视张哲瀚的眼睛，“我知道的，我真的没有觉得辛苦，这是我喜欢的事情。”
“……”
“而且，这个角色跟张永泉真的很像，我想演他。”
“龚俊，我没觉得遗憾，你不用替我遗憾。”
“可是他本来就属于你，如果不能是你，那么只能是我，就不能是别人。”
龚俊头一回这么执拗。
张哲瀚垂了眼，也忍不住学着龚俊叹气。
“你能保证还我一个平平安安绝不受伤的龚俊吗？”
龚俊向来诚实，“可能不行，但是我会努力，会尽我最大力气。”
话到这里就没什么可反驳的了，张哲瀚提了最后一个要求，“我全程跟组。”
龚俊自然没有不应的，高高兴兴夹了片肉到张哲瀚碗里。
吃掉碗里最后一根面条，张哲瀚忽然出声问：“龚俊，这样你开心吗？”
“这样我才开心。”
张哲瀚声音变得很轻，“开心就行了，你要永远开心。”
07
入夜。
张哲瀚被龚俊抱在怀里，龚俊长手长脚把张哲瀚一整个扒住动弹不得。
龚俊用鼻尖蹭蹭张哲瀚的，黏黏糊糊地撒娇，
“我昨天后背都好痛，你还推我了，我自己偷偷擦药你都没发现。”
张哲瀚失笑，装模作样拍一拍龚俊再说晚点儿就看不出痕迹的后背，哄小孩儿似的，“不痛不痛，痛痛飞～”
龚俊却很受用，嘴角控制不住往上翘，耷拉了许久的小狗尾巴又左右摇起来。
他们沉默相拥。
龚俊伸胳膊按掉了床头小灯，很突然地开了口，“张老师，我真的很喜欢表演。”
张哲瀚在夜色里很准确地托起龚俊的手，轻轻啄一下他指间的痣。他说：
“我知道的。”
08
如果我们相爱，就在睡前给我一个晚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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